第四十二章 熔炉-《钢铁火药和施法者温特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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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置工作卡洛斯早已准备好。木炭在炉腔里的整整齐齐码成漏斗形状,只等温特斯点火。

    温特斯也不准备“讲两句”,待卡曼的赐福仪式结束,他缓缓闭上眼睛,进入施法状态。

    再睁眼时,他手上的火把“噗”地一下腾起火苗。

    在众人的注视下,温特斯庄严地点燃了那团希望的火焰。

    两头牛悠然咀嚼着半消化的草料,不紧不慢地拉动风箱。

    随着源源不断的空气鼓入炉腔,木炭逐渐烧到炽红,站在几米外也能感受到灼人的热浪。

    见火候已到,卡洛斯从上方,往高炉里填入初炼铁矿和石灰石。

    从旧矿坑中开采出的原矿石经过筛选、焙烧、粉碎和清洗,便能得到[初炼铁矿]——卡洛斯这样称呼。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漫长枯燥的等待中,只有暗红色的炉渣和少量金黄色的铁浆落入炉底。无论卡洛斯如何虔诚祈祷,就是不见铁水流出来。

    卡洛斯急得发疯,梅森学长也颇为失望,安德烈已然不耐烦。

    温特斯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压根就没指望能一次成功。

    “你小子非要等我回来才开炉。”温特斯对小铁匠打趣道:“难道是怕我不在,梅森上尉揍你?”

    卡洛斯马上就要当场哭给温特斯看。

    “阁下,留索亚先生在这里就好。早年我们用块炼炉的时候,一开炉就是一整天,没这么快。”老铁匠波尔坦很淡定。

    他向温特斯提议:“您没必要在这里等着,不如我陪您去一趟锻炉乡,给您介绍几位我的老伙计,如何?”

    温特斯觉得老人家说的没错。成与不成,明天都能知道结果,干等着也没用。

    “那就有劳您。”温特斯笑着点头。

    梅森学长抱着好大希望过来,听说明天才能出结果,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那我先回去了。”梅森学长没精打采地告别:“马场那边在组织人手割草,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安德烈也要走。

    听到“马场”这个词,温特斯急忙拉住学长:“您就陪我去一趟锻炉乡,马场那边的事情不急这一天。”

    说着,温特斯无声给安德烈一个眼神。

    安德烈会意,立马改口:“就是!就是!去锻炉乡找找。那边说不定有人懂铸炮呢!”

    不让梅森学长走,其实是因为他俩到现在还没敢和学长提起关于[马场主官]的事情,眼下正是好机会。

    安德烈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梅森更加痛心:“我问遍了,锻炉乡没人懂铸钟铸炮。”

    “万一是他们藏着掖着呢?”温特斯拉着学长不放手:“有波尔坦先生陪我们去,他们的态度会不一样的。”

    梅森叹息一声,无奈地答应下来。

    一行人前往锻炉乡,留下卡洛斯带几名小工守着高炉。没人围观监督,卡洛斯终于松一口气。

    锻炉乡就在铁峰山脚下,紧靠着圣乔治河,离高炉很近。

    在路上,老铁匠波尔坦跟几位保民官聊着关于冶铁的大事小情。

    “冶铁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把木炭和铁矿放在一起,点火烧就好。”老铁匠波尔坦靠坐着,提到冶铁就神采奕奕:“从我知道最早的时候开始,铁匠就是这样干的。”

    “听起来越简单。”温特斯有点感慨:“做起来可能就越难。”

    “没错。”老铁匠拊掌大笑:“同样是铁和炭放在一起烧,有人能炼出上好海绵铁,有人能炼出钢,有人却只能弄出一捏就碎的焦黑疙瘩。冶铁不难在原理,而在于工艺——也就是秘方、经验和过程。”

    紧接着,老铁匠波尔坦又聊到[块炼炉]和卡洛斯的[高炉]的区别。

    块炼炉之所以叫“块炼炉”,就是因为它是“一次炼出一大块铁”。

    “铁这东西没有脚,不会自己走出炉子。”老铁匠努力比划着:“所以用块炼炉的话,每炼出一炉铁,就得把炉墙拆开一次,取出铁再砌回去。”

    梅森一下子来了兴致:“就不能把铁熔成水——像青铜和黄金那样,让它自行流出来吗?”

    能熔铁水就能铸炮,学长的思维很直接。

    “做不到,块炼炉的炉温不足将铁熔成铁水。铁不是黄金、青铜,熔起来困难至极。像我们这等普通铁匠用的锻炉,也就能让铁稍微变软一点。距离熔铁水可还远得很。”

    “炼铁的过程中铁没被熔化?那铁是怎么炼出来的?”温特斯好奇地问。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老铁匠波尔坦有点尴尬,苦笑着回答:“铁匠能冶铁,但为什么铁矿和炭放在一起烧就能出铁?没人知道。为什么铁被烧会变软?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魔法吧。”

    温特斯大笑不已。

    老铁匠波尔坦建议梅森:“[铸]远比[锻]难。随便哪个铁匠都能锻,但懂如何铸的铁匠少之又少。如果您想铸炮,最好还是用青铜。”

    “可我上哪找铜料去?”梅森有些失望。

    “猪耳朵做不成丝钱包。”老铁匠爱莫能助:“没有草,就没有砖。”

    梅森重重叹了口气。

    “都会有的。”温特斯宽慰学长:“大不了从外面买铜料回来。”

    “不过。”老铁匠波尔坦的语气犹豫不定:“有小道消息说,北面的皇家铁匠发明了一种能够烧铁成水、浇铸的法子。有人管那种铁叫铸铁。只是传言,具体是如何做到的我也不清楚。依我猜想,应该要用很厉害的冶炼炉才行。”

    “真的?”梅森惊喜不已。

    “不知真假……”

    许久没吭声的安德烈突然闷闷开口:“刚才那座炉子能不能搞成都不知道,您就别琢磨什么铸铁这种见不到影的事情啦。要我说,还是趁早考虑炼不出来铁该怎么办……”

    “回去再研究。”温特斯语气轻松,他向老人家请教:“您还是继续给我们讲讲冶铁炉的事情。”

    老铁匠波尔坦诚恳地回答:“其实我也不懂高炉,否则我一定亲自帮您操办。索亚先生冶铁一板一眼、有章有法。就算不是行家,也是跟行家学习过。初见面时,我对索亚先生只有一成把握,现在至少有五成。”

    老铁匠嗟叹道:“索亚先生虽然年纪还小,但本事已经远胜于我。我这一辈子……嗨,算是白忙活。”

    “怎么会呢?”温特斯笑着摇头:“依我看,小索亚先生的冶炉是搭了起来,但问题还在后面呢。”

    “说来说去,高炉到底是什么东西?”安德烈打着哈欠:“刚才那座砖塔就是高炉?感觉也没什么嘛?”

    老铁匠波尔坦又给安德烈说明一番。

    简要来说,块炼炉就像一个杯子,顶端开口用于投料。用一次就得拆一次,然后再装回去;

    高炉则是一个带水龙头的杯子,上面投料、下面出铁,可以持续不断地冶炼。

    老铁匠用了一个粗俗却形象的比喻:“高炉就像一个人,上边不停地喝水,下面不停地撒尿。块炼炉则是一次喝一大杯水,一天尿一次,当然比不过一直喝、一直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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