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佣兵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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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捶懵的路一平只管捧着头,不敢作声,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张青突然就动手打他,但他知道,领头这么做,肯定是因为眼前这个黑衣人。因为他发现,领头几乎就不敢拿正眼去瞧黑衣人一眼,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把自己也弄得开始后怕。

    莫非,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那黑衣人一直未曾用正眼看过他们一下,即便是现在,也根本不朝他们看一眼,好像完全就看不见他们似的,连一个施舍的眼神都懒得给。这种彻底被无视的感觉,不知怎么的,突然叫人心生悚意。

    张青见金狐一直没有反应,脑子也绷得紧紧的,举手朝着眼前这个没有眼力的路一平就是一阵掌掴,直打的“啪啪”响。

    田秀书白着一张脸,先是因为路一平的鲁莽,后是因为张青的举动。他虽然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却似乎能感受到张青的毫不留情。

    一巴掌拍下去,听见的自然是响亮亮的掌声。

    田秀书觉得自己的脸都在疼。

    张青为什么突然如此反常?

    田修书忍不住去打量那个黑衣人,几乎只是两眼,他就发现了那枚腰牌,当即被吓了一跳。

    路一平已经被打傻了,除了耳朵轰隆隆的耳鸣,他几乎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已经完全懵住。

    张青为何动这么重的手?

    这是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黑衣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被田秀书握着手里的黑旗令,脸色露出了一丝阴狠而嘲讽的表情。

    栎王爷的黑旗令竟然会交给这么一帮废物手里,这倒是让人匪夷所思。

    黑衣人仰头饮下一口酒,心想,如果在这里杀掉这几个废物,自己会不会被那位栎王爷发出白旗令追杀呢?

    如果真的这样,那么他和白落裳,一人白旗,一人黑旗,到也算是名扬天下了。

    只不过,黑衣人却对此不屑一顾。

    一面白旗换来的名声有何用?他要的,是栎王爷的那些赏银,他感兴趣的永远都是钱,只要有钱,他什么都可以考虑。对于钱之外的名声,并不是他在乎的东西。

    田秀书将黑衣人脸上并不明显的情绪变化看进眼里,他突然明白一件事。

    这个黑衣人分明就是故意在给他们下马威,而黑衣人要这么做的理由,正是被自己握在手里的这一面黑旗。

    由此看来,这黑旗不禁没有给他们带来省事方便的好处,反而还给他们招来了祸事。

    看得明白,却不敢说的明白。

    握紧手里的黑旗,田秀书只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嘴巴始终闭着,一个字也不敢说。不只是他,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说话,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楼里还坐着几个江湖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几个衙差被人收拾,会令他们感到十分愉快。他们当中,也有不少因为那一面黑旗令,而对这几个衙差心生不满。

    其中,有两个人更是各自拿出一个骰子打起赌来。

    一瘦一胖,一少一老。

    骨瘦如猴的年轻男人拿着一块木头雕制而成的木骰丢进碗里,笑嘻嘻的和坐在对面的胖老头说道:“红点为大胡子的手先废,黑点为黑眉毛的脸先废,你赌哪一边?”

    胖老头也拿出一个骰子,一个玉石雕制而成的骰,笑嘻嘻的和瘦个子说道:“不如我们丢两个骰,两个红点为大胡子的手先废,两个黑点为黑眉毛的脸先废,一红一黑为平局,如何?”

    瘦个子笑着同意。

    胖老头又道:“那我就赌黑眉毛的脸先废。”

    说完,胖老头也把骰子丢进碗里。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骰子?只有赌鬼才会随身带着赌博用的骰子,显然这两个人都是赌鬼。

    瘦个子点点头,笑道:“那么我就赌大胡子的手先废,如果你赢了,我请你喝酒。如果我赢了,我想要一件东西。”

    胖老头看着他,笑道:“你想要什么?”

    瘦个子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胖老头手里的那个骰子,笑眯眯的说道:“我就想要你手里的那个骰子。”

    胖老头突然板起脸,不悦道:“你也不问问这个骰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敢问我要?”

    瘦个子顺口问道:“你那个骰子做什么用的?”

    胖老头阴森森的道:“当然是用来杀人的。”

    瘦个子睁大眼睛,惊讶道:“骰子怎么可以用来杀人?骰子分明是用来赌钱的。”

    胖老头冷笑了一声,道:“我在不赌钱的时候,也会杀人。”

    瘦个子将装了骰子的碗倒扣在桌面,摇了起来,一边摇着碗,一边笑道:“这么巧,我在不杀人的时候,也会赌钱。”

    胖老头也把碗倒扣在桌面,动手摇了起来,一边摇,一边道:“用你的那个木骰子杀人?”

    瘦个子微笑道:“你以为木头就不能杀人?”

    胖老头叹气道:“一颗豆子都能被人用成杀人的武器,更何况是一粒骰子,就算是木头,用来杀人也不奇怪。”

    两个人挥动着手臂,力气都很大,骰子在碗里面发生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们一直摇着,不停的摇,摇了很久,久到好像已经忘记了要打开两只碗看看里面的结果。

    田秀书不动声色的看着摇骰子的两人,这些幸灾乐祸的人,看着热闹,娱人以自乐,看似已经完全忘记了黑旗令。

    一阵风吹来,让田秀书的心都开始冷起来。

    这时,一白衣男人慢吞吞地从客栈外走进来,湿透的鞋子踩着一地的泥印。

    脚印从门口一路缓慢延伸,最后停在了金狐面前。

    白衣人有着一张干枯的脸,深陷的眼窝,深陷的脸颊,惨白的唇色,蜡黄的脸色,整张脸都不像是一个活人的脸。双眼无神,看东西的时候也像是没有焦距一般。

    他手里有一把剑,剑尖有血,已经凝固,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把剑杀人的时间距离现在并不会太久。

    这把嗜血的剑,就连铺天而下的雨也都没有办法将它沾染的血气洗净。

    白衣人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在黑衣人对面坐了下来。

    他把手放在桌上,手指很长,指节很粗,看起来就像是猴子的手,又皱又糙,又脏又黑,指甲里全是黑漆漆的泥垢。然而事实上,那并不是泥垢,而是凝固后的血,许许多多人的血。

    黑衣人看也没看一眼,还是一脸淡然的自顾自喝着酒。

    白衣人神情木讷的坐在对面,望着黑衣人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两个人是在给你助兴表演的?”

    黑衣人头也不抬,更没有应一声。

    白衣人扫了衙差一眼,只见一个人的半边脸已经被另一个人红肿起来,而动手的人还没有停手的打算。

    “滚。”白衣人道了一个字,声音很低很沉,砸进耳朵,能让听者心底一沉。

    张青揍出去的巴掌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立马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看向这个白衣人,眼睛突地睁大一圈,当即拉上路一平匆匆走开。他的感觉告诉他,此时决不可再多作停留。

    不过他并不走远,再确定对方没有留意的时候,又折了回去,躲在暗处观察客栈大厅里仅剩的两人。

    白衣人的视线再次落到黑衣人身上,久久才道出一句:“阁下身手如何?”

    黑衣人没有回答。

    白衣人又道:“你可愿意跟我比试比试?”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此人竟敢孤身上前挑战,想必是有惊人的本事在身。

    “比试什么?”黑衣人没有抬头,举着酒杯放在嘴边,道:“没有看见我正在喝酒吗?若要比试喝酒,你自己去拿一个杯子。”

    白衣人木然的看着黑衣人手里握住的酒杯,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是来杀人的。”

    黑衣人慢慢的饮着酒,完全一副不把来人放进眼里的样子,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不是来杀人的,我是来喝酒的。”

    白衣人冷冷道:“你喝酒的功夫如何?”

    黑衣人放下酒杯,懒懒道:“总不会比杀人的功夫差。”

    白衣人的无神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冷声道:“我不和你比试喝酒的功夫,我只想和你比试杀人的功夫。”

    黑衣人垂着眼皮,不急不慢的道:“我不想何人比试杀人的功夫,我现在只想何人比试喝酒的功夫。”

    白衣人道:“若是要说比试喝酒,天下人谁能比得过酒鬼玉晏子。”

    黑衣人饮下杯里的酒,问道:“玉晏子是谁?”

    白衣人道:“你不认识玉晏子?”

    “不认识。”黑衣人又喝下一杯酒。

    “可白落裳认识。”白衣人突然嘤嘤笑了两声,那笑声是阴冷枯老的,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声音,没有活力,没有生气。

    这个人的声音,比这个人的脸更让人害怕。光是这一阵笑声,都能令人毛骨悚然。

    偷偷看着他们的张青,脚底已软。

    不只是张青变了脸色,就连先前拿着骰子打赌的人,都已经收起了骰子,一脸震惊的看着白衣人。

    此时,客栈里的焦点已经落在这个不知来路的人身上。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从雨里走来,带着一把剑,一把无鞘的剑。剑是用来杀人的,没人知道他刚杀了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正打算用这一剑杀死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一身黑衣的五狐山庄庄主之一的金狐。

    门外的雨又大了一些,凄凄然然的雨声,好像无尽的哭声。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地上,砸起来的水气翻腾得十分厉害。

    乌云厚厚的压下来,整个客栈变得灰暗昏黄。

    风忽然大起来,大厅周围的窗户更是被吹得啪啪作响。

    已经完全惊呆的张青突然哆嗦了一下,原来是一滴水砸在了他的背上。

    水自然是雨水,雨水自然是被大风刮进来的。

    张青回神,往客栈里张望了一番,原来被惊呆的人不只是他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用他们的眼睛看着那一黑一白对立而坐的人,白衣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他的剑在昏暗的光线里,变得雪亮。

    一把剑要杀人,就一定很快,越是快的兵刃,就越是雪亮。

    尽管如此,黑衣人还是看也不看白衣人一眼,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没有太过头,看过人。神情漠然的喝着酒,好像眼前的人根本就是空气。

    白衣人冷冷的看着金狐,冷冷的说道:“你不认玉晏子,总该认识白落裳。”

    金狐笑了一声,道:“如今,要是谁说自己没有听说过白落裳这个名字,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白衣人眯着眼睛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白落裳和玉晏子是什么关系?”

    “不想知道。”黑衣人面无表情的倒酒,他的确是一点也不想知道。

    但是白衣人却似乎没有听明白黑衣人的话一般,居然开始自言自语道:“他们是酒鬼与酒鬼的关系,你难道也想知道一个酒鬼的弱点是什么吗?”

    黑衣人木着脸道:“不想知道。”

    白衣人奇怪道:“你为什么不想知道?你不是要找白落裳吗?知道了他的弱点,他便为你是从。”

    黑衣人反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弱点,他为你是从了吗?”

    白衣人沉默了片刻,又道:“与我比试,若是你赢了我,我可以给你许多关于白落裳的情报,包括他的所有弱点。”

    黑衣人冷笑一声,问道:“他有弱点吗?”

    白衣人道:“有,他当然有。”

    “哦?”

    “是人都有弱点,白落裳也是人,他自然也有弱点。”

    黑衣人又问:“他有很多弱点吗?”

    白衣人道:“他一个人扮演了很多个人,一个身份一个弱点,他的弱点自然很多。”

    “是吗?这倒是让我很意外。”黑衣人终于抬了一下头,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对坐的人,道:“你要与我比什么?”

    白衣人抬了抬手中的剑,道:“比武。”

    黑衣人摇摇头,不感兴趣道:“比武的结果无非就两种情况,一个横着,一个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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