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1-《长篇南河》

    春丽不愿走动。没事用手机上网。看到微信群有那么多的人,曾经很熟悉的人,——如同老房屋,曾经生活过,还是原样,没有损坏,更没有倒塌。世上一切是固定和平稳的,没有太多的意外,没有“不料”的情况。不顺的人爱回忆。小静在的时候,劝她找个伴儿,“你条件好。”旧有的让人怀念。

    她不愿浏览阅读了,那些虚假造作的文章一读即呕,不想看。

    她也不愿意去各地旅游。出门在外,惦记家里,家里的花要干了,七八天得浇水。住旅馆,她也不习惯,觉得不干净。她带着褥单、枕巾,但总觉得被子枕头有味。

    过年,也不愿买东西了,许多物件儿都好好的,不想扔不想换,各处摆设都满了,不用什么了。

    她整天呆在家里。家里有包装精美的高级月饼,当零食吃,和小孙女一起吃。

    小孙女经常和她在一起,没事跟她一起叠葫芦。葫芦的多种叠法记不得,找出收藏的葫芦,拆开来看。孙女趴在床看她的腿,小腿有小坑儿,比周围颜色浅,她用手轻轻摸,比周围低,问什么东西砸的,春丽说跳皮筋磕的。给孙女剪的头发,都收口袋里留着。小孙女说人家都说我像你,春丽说你别像我。小孙女漂亮,春丽喜欢,又不希望她太漂亮。儿媳妇变胖了,春丽觉得很好。小孙女找到影集,是以前的老照片,问这问那。春丽收藏的“宝贝”,让孙女看,“手不能碰啊。”

    春丽看镜子,一边眼角有大皱纹,是侧卧的吗?平躺不行。

    睡不着,想自己过去,想起许许多多,叹气,“那又能怨谁呢?”

    看自己的影集,有不好看的相片,没毁掉的,“丑”的刹那,在年老时候再现了。

    一开始总觉得自己的岁数大,很可怕,渐渐没有什么感觉了。擦着化妆品也不当事儿,只是希望到最后别太老太难看。原来说的“猴年马月”“遥不可期”来到,“啊”的神情不再,因为许多时间点都已经流过,漫长的经历都在弹指一挥间。她已经习惯,平静地看自己的脸的变化。许多看不准的,经过岁月的变迁推移,尤其是言语相对,具体事的一来一往,人如一纸团全平坦地打开了。

    春丽看以前买的发乳的生产日期,用了六年,里面剩一半呢。六年不长,好像一晃。可是,往后还能过几个六年呢?

    对面的一户老人的家,很久不见灯光,是怎么的了,干什么去了?这家两个老人,住在这大房子,不是缺钱的人,但总在早晚翻检垃圾桶,收塑料瓶子和纸壳子;夏天小院里咯咯咯有许多鸡。有好几个月了,不见人,天暖了也不见鸡,天热了蒿草长得老高。是病了?住院了吗?还是……为老人担心,忧伤。“这就是我的将来?”

    淑芬一次次邀请她去,她去了,相见甚欢。淑芬嗔怪她:“你要再不来,就再不理你了。”

    偶尔看到听到成功者的年龄与自己相同,会得到鼓舞。感到自己并不老,甚至正当时,还可以有所作为。

    她主动联系学校,资助几个贫困的大学生。有的学生从家回来,给她带些东西,她坚决不要。有的学生嫌名字不好,让她帮着起个名,她不同意,“名字可不能随便改,那是有说道的。”她觉得还是小孩子更需要扶助,对贫困的小孩子倾注爱心,更有意义。她想收养几个孩子……看小孩子的眼神,什么样都有……但可以影响,可以引导,可以避免。

    看到落日天渐黑,时间到月末,还有年终,她觉得时间过得像撕纸,像点蜡,寿命在折损剪除。